讀《沙郡年紀》

　　《沙郡年紀：像山一樣思考，荒野詩人寫給我們的自然之歌》（Aldo Leopold著，果力出版，2015年）是近來閱讀的書裡，會讓人想靜下心來閱讀且沉吟再三的好書，真不愧是經典名著！作者Aldo Leopold是美國著名生態學家與環境保護主義者，被譽為「美國生態保育之父」，這本書精彩之處在於作者有著科學家的知識及敏銳觀察力，卻有著詩人的比與靈魂，以詩歌般的文字，呈現細膩多彩的自然故事，在人文與科學知識上的涵養都相當豐富．

　　這本書原著出版於1949年，此時讀來，仍覺寯永，Aldo Leopold堪稱先驅，遠遠走在時代之前，他當年提倡的生命共同體、生物多樣性、環境倫理以及荒野保護運動，直到大自然飽受人類破壞且開始反撲的此時，才逐漸為世人所重視．

　　書中值得抄錄的句子極多，僅為自己簡短記下重要的幾個概念：「對自然環境和資源的保護，是要追求人與土地之間的一種和諧狀態．這裡的土地指的是土壤表面、土壤之上和土壤之中的所有事物．與土地的和諧就像與朋友相處，你不能在砍下他左手的同時，珍惜他的右手．也就是說，你不能喜歡獵物卻厭惡捕食者；你不能保護水域卻又毀棄山嶺；你不能建造林地卻破壞農場．土地是個有機體，它的各個部份就像我們身體的各部份一樣，相互之間既有競爭也有合作．競爭與合作都屬於內部機制的運轉．你可以小心謹慎地管理調節各個部份，但是，沒有任何一個部份可以廢除．」（p.211-212）

　　「我們追求與土地的和諧，如同追求任類的絕對公正和自由．在追求這些更高層次的目標時，重要的不是獲得的結果，而是奮鬥的過程．只有在機械化的企業裡，我們才能期望所付出的努力會很快或徹底達到所謂的成功．」（p.228）

　　「完全以經濟來驅動的自然資源保護體系的基本弱點就是，土地群體的成員大多數沒有經濟價值，……但這些動植物隸屬於生物群落，我相信生物群落的穩定有賴於它的完整性，那麼這些動植物就有繼續生存下去的權利．……人們無權因為某種真實或想像中的利益而消滅牠們．」（p.262-263）

　　「一種只以經濟私利為基礎的資源保護體系，是絕對失衡而且無望的．它容易忽略並最終抹煞土地群落中許多缺乏商業價值的成分，而這些成分就我們所知，是整個體系健全運轉的關鍵．這個保護體系誤以為，生物時鐘內有經濟價值的零件離開無經濟價值的零件以後，仍然可以運行．它常把許多工作交給政府執行，結果導致整體變得過於龐大、複雜或分散，政府最終會力不從心．……唯一顯而易見的補救方法就是：讓土地所有者負起對土地的倫理責任．」（p.265）

　　「土地不僅是土壤，而是在土壤、植物和動物中循環流動的能量的來源．」（p.267）

　　「荒野是人類用以打造文明這一產品的原料．荒野從來不是純一均質的原料．它極其多樣，因此生產出的人工製品也是各式各樣，而製成品的差異就是人們所說的文化．異彩紛呈的世界文化反映出，生成這些文化的荒野是同樣的多姿多彩．」（p.278）

　　「侵占野地的最陰險的手段之一，就是控制肉食動物．具體做法是，為了管理大型獵物而除掉荒野裡的狼和獅子．之後，大型獵物（通常是鹿或赤鹿）迅速繁衍，幾乎啃光所有的草木，這樣就必須鼓勵獵人去捕捉過剩的獵物．然而，現代的獵人不願涉足汽車到不了的地方，因此就必須修路通往捕獵的場所．野地不斷被道路分割，而且這種情況會繼續下去．」（p.281）

　　Aldo Leopold是一位相當具有真知灼見的自然科學家，書裡提出數個真實例子，描述生態系統的複雜微妙，每個生靈在生之體系中，皆有不可或缺的價值，那完全不是經濟利益可以衡量評估的「富裕」．在美國政府認為撲殺野狼是正確做法時，他卻指出狼在生態體系中的重要性：「我們跑到大狼那裏時，正好看見牠眼中凶狠的色火焰漸漸熄滅．那時，我才發現那雙眼睛閃爍著我過去從不知道的東西，那是只有狼和山才知道的東西，此後讓我再也無法忘卻．當時我正年輕，動不動就想扣板機；當時我以為狼的減少意味著鹿的增加，沒有狼的地方就意味著人的天堂．在看了那朵綠色火燄消失之後，我才明白，這樣觀點不論是狼還是山都不會同意。……從那之後，我看到了各州一個接一個地撲殺所有的狼，看到許多山在失去狼後不久就變了樣，……所有鹿能吃的樹在鹿角高度以下的葉子都被啃光了．……我現在認為，就像鹿生活在對狼的極度恐懼之中一樣，山也活在對鹿的極度恐懼之中．而山或許更有恐懼的理由，因為一隻被狼群殺死的雄鹿，在兩三年後就會有另一隻取而代之；然而，一座被太多的鹿摧毀的山，再過許多個十年可能都無法復原．」（p.165-166）

　　以很快的速度讀完這本書，最強烈的印象依然是感知到生命體系的複雜、精細、豐富與微妙，在這生之網絡，所有生靈緊密牽動著彼此，一種生命型態的殞落，對整體生之網絡來說，莫不是難以復原的損傷．而之為對大地形塑力最強的動物，人類確實得對自己在土地上的所有作為更審慎，需學習謙卑啊！

　　「像山一樣思考」是極美的句子，期許即將回撒哈拉的我，能放下塵俗觀點與批判，學著「像沙漠一樣思考」．

　　

　　

　　

　　關於狼群對於山林整體生態的重要性，不久前已有研究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