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2015

讀《重回大地》

  我極少購買攝影集,雖然這本《重回大地》(木馬文化出版,2014年)是攝影大師Sebastio Salgado作品,我仍不當攝影集購買.
  之於我,這本書幾乎可說是Sebastio Salgado類自傳,細緻簡要地敘述他的人生軌跡、攝影作品裡的故事以及他的攝影創作理念,書中有些個人生活領域的文字,尤其關於他與妻子與患了唐氏症兒子的相處,真的很動人!
  在Sebastio Salgado攝影作品裡,有著很深的人文關懷,尤其關乎經濟對人的影響,或許與他在法國求學期間,研習政治經濟學、社會學與歷史等全屬哲學與思想史領域有關,「因此,初抵一個國家,我便可以很快地瞭解情勢,而且懂得把我的攝影放在事件所處的環境中;我總能把自己所拍攝的照片放在歷史與社會學的視野中.作家用筆描述的事,我用相機來記述.對我而言,攝影是一種寫作、另一種熱情,但同時也是一種語言,非常強而有力的語言.一旦投入攝影,我就沒有設限,願意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踏遍那些因美而感動我的地方,也想去任何存在社會不公不義的地方,以便能更如實地描述真相.」(p.90-91
  Sebastio Salgado在「人煙稀少的異地」所做的事,幾乎與人類學方法無異了:「那些我從山裡帶回的影像,單靠我一人是不可能辦到的,得要當地居民允許拍攝,願意與我分享才行,而他們之所以願意,是因為我花了時間和他們一起生活,這也是我選擇獨自前來的主因.人是群居動物,獨自來到陌生的領域,為了生存,很會計會讓自己被同化,因此當我冷了、餓了、思念家人的時候,就會告訴那些讓我留宿的人,也會談起正在成長的年幼兒子.簡言之,我和他們分享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正如他們與我分享這些影像.這些影像是他們送給我的,而我也接受了.對我而言,這些照片具有一種真實的力量,觀看時總會令我想起自己的孤單,還有那些印地安人曾帶給我的安慰.日後我展示這些照片時,仍有好幾次,依然傳遞這股力量,那來自這些人的生命以及我們共度的時光.」(p.108
  對Sebastio Salgado來說,攝影是一種表現語言,面對紛亂世界:「照片無法獨力改變世上任何形式的貧困,然而加入文字、影片、人道與環保組織的各項工作之後,每一張照片卻衍生一種新生的力量,傳遞訊息,喚醒閱讀報導的人注意到世界其他角落正在發生什麼,頓悟每個人只要願意,都有能力改變人類的命運,進而引發更廣泛的行動,揭發暴力、被迫遷徙或生態等問題.」(p.113.-p.116
  然而不同於其他表現語言,攝影有著獨特力量:「相片是一種無國界的書寫,在任何地方世人無需翻譯都能閱讀,因而更顯得更強而有力.」(p.119
  對我來說,Sebastio Salgado是一位有著確切vocation的攝影大師,在其一生作為中,有著明確的中心思想與核心價值,如:「我和蕾莉亞發現世界被分割為二──對擁有一切的人賦予絕對自由;對一無所有的人極盡剝奪.我想要透過攝影向已經自由的歐洲社會提出質問:透過一張張照片所要呈現的,就是這樣一個尊貴與掠奪並存的世界.」(p.89-90)又如:「所有人共享的這個消費社會,因為剝削使得地球上的居民陷入貧困.南北半球貧富不均造成的悲劇,以及由此衍生的一系列災難,人人都有義務深入瞭解,……屬於我們的世界,就有義務承擔責任.災難並不是攝影師製造產生的.災難是我們共享的世界功能失調的徵兆.在災難現場的攝影師就猶如一面鏡子,新聞工作者也一樣.……所謂愛看熱鬧的人,指的是撒手不管的政客和促成盧安達鎮壓事件的軍人.」(p.197
  又:「我總是力圖呈現被攝者的尊嚴,尤其是暴行、事變的受害者.……絕大多數的受害者都是無辜的,加諸在他們身上的種種不幸根本就不應該發生.我拍攝這些照片,是因為認定人人都應當知道暴行的真相.……我拍攝這些影像只因為自己在道德、倫理上的義務,在如此動盪不安的時刻,什麼是道德?什麼是倫理?有人會這麼問我.答案是,就是在臨死之人面前,我必須決定是否要按下快門的那一刻.」(p.198
  閱讀這本書的時候,不僅享受Sebastio Salgado一張張藝術攝影作品,也隨著他的筆觸,走進作品中的故事,與他一同經歷發生在人類歷史上的大事.由讓我驚訝的,更是他這整個人生命的厚度與廣度.藉由這本書,亦可以明白之於Sebastio Salgado對生命萬物的基本態度,例如在他拍攝厄瓜多的一隻海鬣蜥的手,宛若戴上鎖子甲的中古世紀騎士的手,讓他明白:「我們都源自相同的細胞,只是各物種後來隨著時間以自己的方式、按照所屬的生態系統自行演化.……使物種多樣化的初始是如此和諧,而且我們都屬於這個奇蹟.」(p.217-218
  他在書末說:「我的攝影凸顯的並不是一種鬥士精神,也不是一份職業,而是我的生活.……我喜歡與人一起生活,觀察群體生命樣貌以及今後加上的動物、樹木、石頭等姿態.我所拍的照片就是我這個人的一切.我選擇去攝影的每個地方,並非仰靠理性的驅策,而是完全是出自於內心深處的渴盼.想要攝影的慾望也持續不斷催促著我再出發,再到其他地方看看,去找尋其他影像,一次又一次拍出一張張撼動內心的照片.」這我詫異地想著,這需要多大的智慧、內在能量與對人的愛及關懷,才能在一生中做出這樣的作為啊!尤其感謝他不辭辛勞,為這世界悲慘黑暗角落默默留下歷史見證,讓人類有機會從中學習.
  此外,我幾乎不太訝異他年輕時與妻子選擇移民的國家是法國,也讓巴黎的豐富自由與對藝術及人權的尊重讓他獲得更大的舞台.
  
  


  2004年, Sebastio Salgado 在厄瓜多拍攝的海鬣蜥的手,宛若戴上鎖子甲的中世紀騎士.
  
  


  Sebastio Salgado 乾枯的大地與受苦的孩子.有人抨擊他將悲慘世界拍得過於唯美,利用世間苦難來名利雙收,但我相信他所說:「那些批評我的作品的人,沒有經歷我的經歷,也沒看過我親眼目睹的一切.」
  
  
  作者在TED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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