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5/2014

讀【馬背上的游牧國度】

  很快地讀完【馬背上的游牧國度】(Stanley Stewart著,馬可孛羅,2006年),據說這本書得到2001年湯瑪士˙庫克旅行文學獎,但我對這本書感興趣的原因在於作者循著1253年法國威廉修士的旅程,從伊斯坦堡出發,前往成吉思汗的故鄉,騎馬橫跨中亞山脈與沙漠.遊牧文化的精神依然是我渴望理解的奧秘,也因對蒙古與中亞地理歷史不甚熟悉,希望可以藉由閱讀西方人的旅程,稍稍懂一些些.
  或許真因我不愛讀遊記,只覺這書與期待稍有落差,舉凡作者在伊斯坦堡等地的旅遊紀錄,讓我讀來不免失望,整本書至少翻了三分之一,可終於出現游牧二字!作者描述蒙古自然景致的篇幅頗多,遇著的人物與傳統活動(獵鷹摔跤與婚禮等等)也頗有趣,且作者對於蒙古歷史掌握頗佳,可整本讀來,仍覺摸不到遊牧民族的心,仍覺那是遠在天邊閃爍的秘密,最大的收穫反倒是意外看見蘇聯與外蒙古的緊密關係,以及一個遊牧文化國家,因著蘇聯支持,走入共產國家,又因失去蘇聯支持,如何處在既難以回到傳統甚至否定傳統且無力走入現代化國家」與市場經濟的窘境:「舊政權的崩潰,難免為整個共產世界帶來困苦.蒙古在進入市場經濟的過渡期間,因為俄羅斯抽走補助款而雪上加霜.在蘇聯期間,由於蒙古對蘇聯具有策略運用上的利用價值,因此獲得某種程度的財務援助,使這個國家得以過著超出其財力的生活.以一個低度開發、僅能維持最起碼經濟狀況且沒有強勢貨幣的遊牧社會來說,蒙古人當時享有絕佳的社會服務,無論是教育、醫療和退休制度,極少第三世界國家能望其項背.……俄羅斯才停止援助幾個月,蒙古就一貧如洗.通貨膨脹、貨幣貶值、物資短缺與配給立刻接踵而來.以烏蘭巴托為中心的多數國營工業受到重創,鄉下的地方電力站至醫療院所無不關門大吉.這些機構的員工(多半是第一與第二代鎮民),做鳥獸散迴轉各自家族的草原.……蒙古的都市人在告急的時刻,因為自給自足的游牧生活──那些生活在鄉間的同胞守了千年仍不放手的方式──而獲救.」(p.227-228
  書裡自稱既不是馬克思主義也不是共產主義的柏德說:「我們當學生的時候,要學習馬克思主義的歷史.……老師說,馬克思主義是建立在經濟原理上的制度.但它不是,至少在這裡不是.你看過好幾個鎮了,每個鎮都有戲院、學校和診所.那不是經濟理論,而是理想主義.……在這個新市場中,沒有空間可以給這種理想主義.……現在我們有自由市場經濟了.如果我們有醫生,那是因我們付得起錢,不是因為這個社會應該要有醫生,不是因為醫生是必要的存在.這就是讓人難以接受的地方.……理想主義結束.現在這裡就像個未開化的原始社會.」(p.230
  閱讀時,總覺作者與他文字中的蒙古人蒙古文化與自然萬物有著說不上來的隔閡,也感受不到「遊牧文化」之於他,究竟是什麼.書末,作者遇著一位圖書館員問他為什麼來蒙古,又說遊牧民族的遷徙:「移動的只是肉體,……在這個國家裡,什麼都不曾改變.」(p.362
  作者同意地說:「不斷遷徙的遊牧民族,生活卻如此靜態,可說是一大諷刺.那是個缺乏多元化、沒有激情動盪的社會,彷彿遷徙的生活已經耗盡他們所有的精力.遊牧民族所忠於的生活,早在一千年前已經被這個世界大部分地方所捨棄,而這裡就連蒙古包的建造和布置方式,也仍與七百年前威廉修士描述的一樣.……改變沒有在蒙古的歲月留下痕跡.……或許這就是一種自由,或是一種無比的自信.面對一個滿不在乎的民族──不覺得有必要標示地盤或是為走過的路留下記號──我很難不佩服他們.然而,這一切的結果就是荒瘠.永不饜足的熱切抱負,對於發展城市的創造性活力來說如此重要,在這裡是卻出奇地匱乏.草原創造不出任何東西.存在於漂泊牧民當中的流動性世外桃源、來去自如的流浪意識、不受牆壁束縛、不受制於土地永無止盡的需索──這些美麗動人的浪漫,就像風一樣飄渺.」(p.362
  我不知這段能否說是作者對旅程中所認識的遊牧文化的結論,甚至對遊牧文化有所幻滅?可我並不甚認同這樣的論調,傳統社會即便看似靜態,莫不處於持續緩慢變動中,且並非草原創造不出任何東西,相反地,我認為是遊牧民族找到與神所創造的草原和諧共存的生活方式.熱切抱負與創造性對於城市的建立或許不可或缺,然而在遊牧文化與草原的關係中,恐怕還有著一份寧靜深沉自足樸實單純且和諧的古老智慧,是作者所難以覺察的吧!
  書裡,作者遇著一位自稱已找到生存意義且不畏懼死亡的老人,說:老化有種解放的成分在.……我看這世界的方式,彷彿自己不再是其中一份子.我成了觀眾.……就像你一樣.不似其他人的沉默,老人認為作者是個badachir(獨行俠):你沒有家,孤家寡人,無牽無掛.你是個局外人.這就是你來到蒙古的原因,因為你在你的故鄉當個局外人比較困難.p.278-279
  作者自己承認:「我之所以來到蒙古,是因為對遊牧民族深深著迷,以及我心中認定蒙古人那種漂泊不定、四處為家、愛好清新地理勝過滯悶歷史的特質.但是,現實的蒙古其實更複雜.這個世界裡的流動,受限於這塊土地的自然法則,以及對牧草地的追求.而游牧生活對傳統的堅持,其實一如任何城市的狹窄街道一樣嚴格.置身這片駐紮著營帳和馬匹的高聳山谷裡,老人知道我才是唯一的漂流者.」p.279
  我不知作者是否對他所發現的現代蒙古感到失望?但老人果然一語中的:作者確實是個獨行俠漂流者呀!或許是因千里迢迢前來追尋成吉思汗與1253年法國威廉修士筆下的蒙古,過程中的發現注定讓作者失望,且一個追尋想像中那個游牧文化與蒙古帝國的旅者,雙腳是否真的踩在土地上,眼裡又能看見多少真實呢?!
  末了,來首歌頌成吉思汗的蒙古傳統歌謠吧!頗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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